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5-08-19

人心如海，做自己的灯塔_朱文颖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（无页码）_朱文颖

内容节选

第十三章有那么好几次，吃早餐时，苏嘉欣都会轻声问苏嘉丽：“姐，昨天晚上，你听到钟声了吗？” “钟声？”苏嘉丽有点吃惊。但很快，她意识到了什么，说：“没有，和家家一起，最近我睡得很安稳。” 苏嘉欣记得，那是一个微雨的午后，家家在睡午觉，欧阳先生去导师家了。姐妹俩在客厅里喝茶。先是苏嘉欣沏茶，过了一会儿换成苏嘉丽，再后来，茶色淡了下来。窗外的雨声却淅淅沥沥，像一只犹疑的小动物拍打着窗棂，想进到屋里来。她俩面对面坐着。看着彼此。阿布拉莫维奇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让乌雷帮她剪头发。久坐不动时，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：徒步中国长城是一件事，但他们更想把在沙漠中持久静默的经验带到行为艺术中。他们探索关系的系列行为艺术带有激烈的戏剧性，即将告一段落。通过激烈的行为创造出强势的场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。现在，他们想看看身体上保持静默，仅用思想是否仍能赢得空间和观众。他们意识到，表现在场的最简单的方式是面对面坐在那里，盯着彼此的眼睛，一动不动，就像没有情绪的艾耶斯岩石。他们之间的桌子标志出他们交换能量的空间。这就是《海上夜航》。（英）詹姆斯·韦斯科特《玛丽娜·阿布拉莫维奇传》《海上夜航》的首次表演简直就像噩梦一样。开始的两三个小时还不是很难，后来身体就开始抽筋，他们控制自己做任何能缓解疼痛的动作，除了忍受直至它们自行消失，别无他法。《海上夜航》改变了他们的能量，使他们的能量具有侵犯性甚至让他感到痛苦。这是一个转变性的行为艺术，通过这件作品，他们聚集了难以忍受且无法释放的能量、痛苦和恍惚，甚至开始仇恨彼此。这件作品是精神发泄的对立面，从某种意义上，它是一种冥想训练，对他们而言开始时的层次太高了。苏嘉欣一只手托住下巴，眼睛望向苏嘉丽，又似乎穿过苏嘉丽望向更远的什么地方。她说：“姐，你生命里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——曾经的一句对话或者场景，很多很多年过去了，突然有一天，它熠熠发光，成为巫术般的预言。在现实生活里，它真的不可逆转地发生了。” 苏嘉丽眯了一下眼睛：“你举个例子，比如说？” “那时候还没有家家。”苏嘉欣接着往下讲：“我和欧阳也处于激情、争吵、平静交替出现的阶段。有一次，评弹团演出结束后，我没有马上回家，而是顺路去沧浪亭逛了逛。那时的沧浪亭人少，进门右手有个小茶室，安安静静的。我就坐下来，买了杯茶。大概半小时左右吧，突然就下雨了。狂风暴雨，天昏地暗，就像世界末日降临的样子。茶室里本来就没几个人，哗的一下就走空了，剩下角落里一个瘦瘦的老太，还有茶室的服务员。” 苏嘉丽的一只手也托住了下巴，仿佛听得得趣：“后来呢？” “就我们三个人，彼此也不说话。那个服务员长得清秀，脾气也好，也不催我们离开，只是笑眯眯望着窗外。后来不笑了，开始发呆。过一会儿又开始一个人笑。我们出园时天已经暗下来了。我和瘦老太合一把伞，服务员在后面打手电。雨小了，但仍然下着。隔着沧浪亭外的池水，可以望见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。简直就像一个平行世界。” 苏嘉欣接着说，她记得那天云层很厚。附近应该是有基建工地，一出沧浪亭，风把石灰水的气味吹过来。伞不大，风雨交加，苏嘉欣朝老太方向倾靠过去，手无意中触到老太的腰身，发现她居然穿着香云纱……她的身体小小的，瘦瘦的，整个裹在一件长长的香云纱衣服里面。 “你去哪里？”苏嘉欣问她。 “一直往右走。”老太回答。 “什么？” “一直往右走。” 苏嘉欣困惑地跟着她走了很长时间。确实是往右走，一直在往右走。她们或许正不断地沿着沧浪亭走，或许并不是。她们一边走，还一边说起话来。也不知过了多久，雨停了。老太手里拿着那把伞。消失在一个路口。苏嘉欣说，那天她们究竟聊了什么，绝大部分她完全记不清楚。但是，老太对她说了一句话，语速很慢，声音也并不响亮。她对苏嘉欣说：“你的孩子会离开你的。” “什么？”听到这里，苏嘉丽叫了起来：“她说，你的孩子会离开你？” 苏嘉欣点点头：“是这么说的。你的孩子会离开你的……也可能是……你会失去你的孩子。” “但是，那时候还没有家家。” “是的。当时我和欧阳正考虑不要孩子。你知道的，家家是一个意外。”苏嘉欣说。她们两人同时朝家家的房间方向望去。很安静。静极了。家家应该还在睡觉。拍打窗棂的雨声现在变得大而果断。仿佛那只犹疑的小动物醒了过来。并且自此下定了决心。苏嘉丽说，她也想起了一件事。虽然不是巫术也不是预言，但还是超出了常规的体验，所以一直留存在她的记忆里。现在倒是可以拿出来说那么一说……就在离婚后的第二年，苏嘉丽说，她谈了一场相当伤人的恋爱。简直是痛彻心扉。那场恋爱持续了大约七、八个月的样子，结束时正好是冬天。她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名叫雪峰寺的地方。不是很远，下午两三个小时车程来到海边，然后轮渡一个晚上，抵达时正是海上日出时分。当然摩托快艇也是可以的。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轮渡。缓慢。凝滞。能够感受到窗外的波涛和黑暗。就像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