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L123 人文社科会员免费专区文学 2025-06-09

咕噜咕噜下春山_高军_AZW3_MOBI_EPUB_PDF_电子书（无页码）_高军

内容节选

小板凳我家的后院堆满了破破烂烂的东西，有五斗柜、洗脸盆架子、缝纫机架子，还有一个沙包，帆布的，可以捆在腿上，我爸说这是他当年练功时请人做的。我问我爸：“练什么功？”“轻功，脚一跺就上房。”“我有那么傻？”“你以为呢？”“这个扔掉吧？”我爸说：“你给我撂那儿，怎么一回来就想着扔东西，等会儿你给我看看那个小板凳还能不能修。”“这么大一个院子让这些破烂给占满了，有些东西十年八年都用不上，还留着干吗？”“留着干吗？你说得轻巧，我当时置这些东西可不容易了，你就拿这个五斗柜来说，托人在金寨山里买的木料，木料买来了又要找便车带回来。怕木料变形，回来以后一层一层搭起来码着，看见人家打的五斗柜我就拿笔画下来。这个样式称为‘捷克式’，你看每条边都开个凹槽，相当费工啊！这个柜子打得手工费就摊到好几十块钱。”“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？”“不是你置的，所以你动不动就说扔掉。”“因为置办得艰难才显得珍贵，以后留着传代吗？”我爸忽然兴高采烈地说：“说不定放若干年后变成古董呢？听说什么明式家具、清式家具值很多钱呢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。等会儿你给我看一下秦大爷送的小板凳是怎么回事，好像楔头有点晃动哎！” 吃过饭，我坐在那个小板凳上换鞋子，后背一靠往下一塌，我看了看楔头确实松了。我对我爸说：“这把椅子不行了，下午我到家具市场买一把新的。”“你最好找个人修一下。”“不够修的本了。”下午我到家具城挑了一把最好的换鞋椅子。我说：“爸你来试一下，看看坐着怎么样？”我爸试了试说：“不行，坐着不舒服，后背太直了。”“怎么会这样？”我试了试，确实坐着不舒服。我在家里也喜欢坐那个小板凳。我们家有时来人了，都是把人让到高凳子上坐着，然后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仰视别人跟人说话。遇上客气的人他还要下来拉。我们的理由都是喜欢坐这个小板凳，这个绝对不是一句客气话。这个小板凳都坐出包浆来了，油光水滑的，透出一种紫檀木的色泽。它是秦大伯搬家的时候送给我家的。秦大伯反右的时候被打成右派。他在皖南农村看鸡，跟一个木匠处得不错，木匠特意精心打了一个小板凳送给他。样式是四川茶馆那种楠竹茶椅子，但是用黄檀打的，材质可以做木工的刨子。秦大伯的右派身份改正后住我们家对面。他退休以后喜欢养鸟、养花，每天天不亮担着百灵出去遛，遛完鸟回来浇花。我问秦大伯为啥不养画眉，他说眼子才玩画眉呢。“眼子是什么？”“小流氓。”秦大伯给我们家送过两笼鸟，一笼是百灵，一笼是白芙蓉。百灵养了几年不叫，因为我爸喜欢睡懒觉，从来不遛它，它也学不会其他鸟的叫声，整天在笼子里跳来跳去的，后来就把它放了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。我听说百灵是草原上的鸟，我们这里离草原那么远，谁能确定它能飞回去？就算它能飞回去，草原上的鸟还能认它？灰突突的只会跳上跳下的。白芙蓉比较惨！它叫得又好，又不要遛，可是挡不住猫想吃。猫被打了几回，好像与鸟能和平共处了。猫蹲在远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，人一回屋它就把鸟掏出来了。我用晒衣服的叉杆把它叉了一杆，它丢下鸟跑了，但是鸟已经让它给抓成了重伤，水米不进，最后还是挂了。这是个教训，因为猫和鸟不管怎么样敦睦友谊，都是枉然。秦大伯他家有一个女儿、一个儿子。女儿小绒是我们院里学习最好的孩子，脾气非常温和。夏天的时候，我口渴拧开水龙头就灌，她看见了上前去把龙头关了，然后揪着我衣领说：“喝生水，告诉你家大人去！我家有冷茶到我家喝去——”秦大伯家进门有张条桌，从冬到夏上面都蹲着一个大茶壶。冬天茶壶上包着棉套子，旁边一个茶盘，里面玻璃杯倒扣着，上面还蒙着一块雪白的抽纱。小绒轻轻揭开上面的抽纱，从茶壶倒出一杯淡茶递过来说：“生水里面有许多细菌，喝了肚子会长虫子。”“虫子有啥好怕的，吃宝塔糖把它打出来。上次我肚子疼吃宝塔糖打出来好几条，有一条不肯出来我用手拽出来的。”小绒听了一脸厌恶的表情。秦大爷的儿子比我大一岁，小名叫“凳子”。凳子这个孩子从小就喜欢赌，沾上赌的事情他一准在。这个孩子沉默又较真，打弹球打不过别人，晚上一个人趁着星光在院子里苦练业务，一个人跑来跑去，蹲在地上伸出手臂吊线，谁喊他回去他都不回去，没几天就技压群雄，把我们院男孩子的弹球都赢了去。他的裤子口袋里的弹球装得鼓鼓囊囊的，撑得裤子像条马裤，走到哪里都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响声。他把两只手伸到口袋里搅动着弹球到处问人：“可有谁跟我玩的？”没人理他，没有对手的英雄特别寂寞。他说：“我可以借弹球给你们，也许你们会赢呢？”没有也许，我们不存在这种侥幸心理。弹球这个游戏不玩了，我们开始玩一种新的游戏：在泥地上扎飞刀。找一块土地，弄点水或者撒泡尿给它弄湿弄软和了，以各种手法将刀甩在上面，以直立不倒者为赢家。这个游戏让凳子盯上了，结果可想而知，他把我们所有人的铅笔刀都赢去了。杨二猪那把“镇宅”的宝刀也给他赢走了，这把“镇宅”宝刀是杨二猪他爸上军校时用过的铅笔刀，外形像艘小飞船，特别锋利，......